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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饶庄中如今居住了近千人,他们世代生息于此至少已有六百年历史。并不是说这处天地秘境的历史只有六百年,而是更久远的年代没有留下记载,六百年前的情况如今的庄主谢敬之亦不得而知。
此地在两条河流交汇环抱的深山中,平日很少有人来,但是在古代却收留过不少人,大多是误入此地的逃难或逃荒者
在漫长的农耕社会年代,社会发展速度非常缓慢,哪怕几百年也没有太大改变,人们一旦遭逢乱世则朝不保夕。翠饶庄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的生活富足而安宁,没有战乱与饥荒,也远离了尘世纷争,人们当然愿意留下来定居。
翠饶庄收留外来者的条件,就是让他们发誓保守秘密,而最好的保密方式当然就是留在天地秘境中。逃进深山里的人只是为了活命,能丰衣足食也不会再离开。但是久而久之,在当地人的意识中,翠饶庄的规矩便成了外人来了便不得再离开。
这样的规矩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很好的保护了翠饶庄的安宁,而且他们也曾受过教训。很多很多年前,曾有一队溃兵逃入深山闯入了翠饶庄,接受当地人的救助后发誓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但回去之后便向上司报告了。
其实这些人并不记得在天地秘境中的经历,但进入翠饶庄之前以及出来后的记忆还是有的。恍惚不到一月,他们便从病弱之中恢复了健康,且每个人都容光焕发、精神饱满,简直像是神仙显灵。
他们知道这里有一片世人不知丰饶的田园,其中还隐藏着神奇的秘密,却忘记了进入其中后所发生的事情,只有叮嘱他们什么都别说的当地村民。
后来有一支军队进山寻找,尖子村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看守门户的村民躲进天地秘境才逃过一劫。军队当然没有找到翠饶庄,他们发现不了天地秘境,那一队溃兵还因为对上司造谣而受到了处罚,但这件事却给翠饶庄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最近一次有外人误入翠饶庄,也是近六十年前的事情了。谢庄主特意强调,近六十年来,翠饶庄已经没有外人涉足。所以上次袁笔川带人找来的时候,守在尖子村中的翠饶庄弟子都有些发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谢敬之当时不在尖子村,他恰好有事留在天地秘境中。袁笔川带人跑进村中问东问西,自称是来寻访翠饶庄的。
大鹅一听就慌了,原来自家的秘密被人知晓,人家还找上门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就是矢口否认翠饶庄的存在。袁长老也觉得情况不太对,说既然找不到那就先走吧,上别处再打听去,但是却被村民们拦住了,不想就这么放他们走。
情急之下袁长老动手了,但一行四人中能打的只有他一个,结果被大鹅率领的十几个村民摁在地上摩擦。已经动了手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这四人被押进了天地秘境,按规矩不让他们再离开。
过了不久袁云志等三人又找来了,既然他们和袁笔川是一伙的,这三人也被诓进了天地秘境,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再想走也出不去了。
谢敬之刚开始没有来得及赶到现场处理这件事,冲突便已经发生,他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按此地全体族人的意思,就要照自古的规矩办。
袁笔川等人怎能甘心受困于此,动手自然是不敢了,和当地人道理又讲不通,只得私下央求谢敬之放他们走,并声称扣留他们的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袁笔川介绍了方外联盟的情况,将方外联盟尤其是盟主丁齐描述得十分厉害,他们这些人失踪不见,方外联盟迟早会找上门来的。这个情况在翠饶庄中只有少数人知晓,所以大鹅等人听说过丁齐的名字。
其实无论袁笔川等人怎么说,都威胁不到当地的普通民众。因为在当地人的意识中,这里是世外之地,只要人在天地秘境中便无法与外界联系,只要门户一关便谁也找不到。管他方外联盟还是别的势力,只要找不到翠饶庄也就会息了心思。
谢敬之最后说道:“丁盟主,我知道你们与其他人不同,也来自于别的天地秘境。但在此地族人眼中,翠饶庄便是唯一,而这里自古的规矩,外人来了便不能再出去。”
丁齐反问道:“外人来了便不得再走?那么通往尖子村的公路是谁修的,电力通信工程又是谁干的,难道外面来的施工人员都被你们扣下了吗?”
谢敬之:“那当然不可能,他们并不知道翠饶庄的存在,有外人在时我也不会打开门户。但那几个人不同,他们的目标就是翠饶庄,开口便说破了此地族人世代守护的隐秘。”
丁齐:“无端来此打扰,当然是他们的不对。可是他们在外面也有事业家人,难道您就想把他们扣留一辈子吗?”
谢敬之叹息道:“不是我打算扣留他们,而是他们已经被此地族人扣留。在此地大部分人看来,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丁盟主如今已经进来了,又打算如何脱身并带人走?其实老夫也想与您好好商议此事。”
这位庄主其实比此地所有的族人都要清醒,他也不想惹麻烦,但其言下之意,也想看看丁齐的本事。丁齐为方外联盟之主,假如有手段解决麻烦的话,诸事都好商量,否则就不好说了。
丁齐笑了:“既然来了,且好好参观一番吧。”
说话间他们走下山梁穿过了一个村子,正值中午,很多人家都在吃午饭。丁齐看到的是一副安宁景象,不少人家院子里养了鸡和鹅,有样式很古老的石磨,各种物资并不短缺……这是一个富足的乡村,至少是传统农耕文明意义上的富足,远离乱世与灾荒,丰衣足食生活无忧。
这里并没有受到现代工业文明的太多影响,仍保留着传统乡村生活方式,而且当地人很适应这样的生活,谁也没有必要刻意来打扰或改变他们。
丁齐:“这里的人就这样生活也挺好。”
冼皓:“琴高台世界不受外扰,五心谷需要改变,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一样。这翠饶庄倒不负翠饶之名,当地人既能安居乐业,也不必跑出去折腾。”
就在这时两人的眉头同时微微一皱,因为有人看见他们了,纷纷跑过来问道:“庄主,又有外人进来了吗?”
谢敬之挥着烟杆道:“让一让路,都去大树场那边说话!”
听见动静,村子里有更多的人跑了出来。至少六十年了,翠饶庄中从未来过外人,村民们甚至以为不会再有外人来了,但最近显得格外热闹,一连来了三波人。有人在小声嘀咕:“那个女的真漂亮,往后就留在这里了,要是能给我做媳妇就好了!”
又有人说道:“你想得美,没看他们来的是两个人吗,那女的和那男的显然是一对!”
还有人嘀咕道:“怎么最近突然来了这么多外人,难道是冲着长生瓜来的?”
等他们已经穿过村子,后面已经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丁齐暗问谢敬之道:“请问长生瓜为何物,就是此地树上长的那种长条瓜吗?”
这里的村庄附近有一种很奇怪的树,远看像柳树,但近看区别很大,树干很光滑、分岔的地方很高,一般人是爬不上去的。树冠垂下很多细长的枝条,挂着长条状的果实,乍看还以为是丝瓜藤爬到树上了。
谢敬之以神念答道:“那就是长生瓜,只是名字这么叫罢了。它的确有些祛病延年的效果,是本地人常吃的一道菜。曾有传闻说它能使人长生不老,其实都是以讹传讹,翠饶庄的居民照样有生老病死。”
原来这位庄主刚才介绍情况的时候还打了个埋伏,根本没提到长生瓜的事,却被无意中议论的村民们说漏嘴了。想必此地人不想让外人知晓这里的情况,也是怕长生瓜的消息传出去,可能会给翠饶庄带来祸患。
冼皓突然开口道:“谢庄主恐怕言不尽实吧!这些树上长条瓜确实可能只是一道菜,有些祛病延年的效果,但瓜中的变异品种,那种金黄色的小瓜,应是一味难得的灵药。”
那些树上长的长条瓜是青色的,约有一两尺长,形状很像普通的丝瓜,只是表皮比较光滑。可是混杂在普通的青瓜当中,还有一种很特别的金色小瓜,只有半尺长左右,由于树冠的阻挡很难发现,就算看见了也很容易认为那是没长大便枯死的瓜。
它的数量很少,很多树上根本就没有,就算有也顶多是一两枚。冼皓的眼力很好,发现了这种金黄色的小瓜。
谢敬之微微变色道:“那确实是长生瓜中的变异品种,也的确是一位灵药。修炼翠饶庄秘法,自古都需要这种灵药辅助,本地的产量很少,要很多年才能成熟,经常是不够用的。”
冼皓看破了长生瓜的秘密,身为老江湖,当面挑破也许并不是很明智的选择,但她好像并不在乎,当即又笑道:“庄主请放心,我们并不打瓜的主意,就是来找人的。其实方外联盟成员拥有各处天地秘境,都有不同的灵药出产,我可以向您介绍其中几样……”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入了原野中央的集镇,身后跟了差不多有一个村庄的人。这么大的动静,整个翠饶庄都被惊动了,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将集镇中央的那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看这个架势,差不多相当于一次全体集会了。
空地旁有一株长生瓜树,应该是此地最大、最古老的一株了,树上竟有三枚金黄色的小瓜。树下用砖砌了一座半人多高的平台,像是戏台,谢敬之将丁齐和冼皓带到了台上,被此地所有族人围观。
这位庄主还没说话呢,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冲出人群跑上了平台,一把抱住丁齐的胳膊道:“丁盟主啊,真的是您吗?您和冼理事终于来救我们了!”
此人五旬左右的年纪,鬓角略有些花白。丁齐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一眼就认出来了,赶紧伸手扶住他道:“袁长老吗,我就是来找你们的,这次会把你们都带出去!”
来者正是白云洞长老袁笔川,被带进翠饶庄之后,谢庄主倒也没继续为难他,还给他们这些人安排了食宿。他们并没有被监禁,但是也离不开天地秘境,按照本地人的逻辑,只要留下了就不再是外人,已成为翠绕庄的一员。
台下有人听见了,不满地高喊道:“他们在说什么?来了这里还想走!不知道翠饶庄的规矩吗?”
场面显得有些乱,但这里人应该都是很守规矩的,尽管在七嘴八舌的乱喊,但大家都没有拥挤推搡,也没有人登上平台。
树上挂着一口铜钟,谢敬之举烟袋锅敲了一下,钟声传出很远,所有人立刻都安静下来。只听这位族长高声道:“诸位乡亲,翠饶庄已有六十年没有外人到访,最近却接连来了三波人。他们都是来自与这里一样的天地秘境,听说消息特意来寻访交友的。
我早就劝说过大家,不要把客人扣下来,他们并非走投无路来投奔,只是来作客。今天来的两位,就是他们的首领,就是来要人的。既然大家都到场了,我们就商议商议,怎样才能把人放走,不要再给翠饶庄惹上麻烦。”
台下立刻就有人大声道:“不行,把人放出去才是麻烦呢!自古以来,翠饶庄的规矩就是这样。”
谢敬之摇头道:“你们错了,翠饶庄的规矩并非是为了扣留外人。古时我们收留外人,是为了不让他们再受乱世摧残,也为了保护我们不受乱世所扰,我们的祖先都是自愿留下的。但今天的情况不同,他们不愿意留在此地,就算明知道会被扣留,也要来此寻人。”
又有人喊道:“可是他们已经进来了,只要进来了就是翠饶庄的人,翠饶庄的人是不可以出去的。”
丁齐微微皱眉,忽然朗声开口道:“谁说翠绕庄的人不可以出去?我来的时候,庄主、晓芒、大鹅、小蝶他们不都在外面吗?谢晓芒,你兜里揣的手机不是在这里买的,也不是在这里用的吧?
外面的尖子村,连个小卖铺都没有,也不可能有手机卖,你跑得可够远啊!你们镇子外面停了五辆车,其中两辆是我们的人刚开来的,其他三辆是你们自己的吧?你们要车干什么,还不是往外面跑的,最近的加油站离这里也有四十多里路吧?”
丁齐的声音清晰的传遍全场,带着一股穿透力和莫名的冲击力,令众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很有点快刀斩乱麻的意思。眼前的场合令人很头疼,各讲各的道理其实是讲不通的,当地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扭转。
丁齐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曾是一位心理咨询师,见过的很多求助者思维模式都与正常人不同。眼前的村民们当然不是病人,但是认知模式与外面人也不一样,心理治疗中有一种认知矫正疗法,同样适用于这种场合。
所谓认知矫正,就是按照对方的认知模式进行心理会谈,只要它是非正常的、不合理的,就能指出其自相矛盾之处。让对方自己认识到这种矛盾,也就找到了心理冲突的成因,从而达到矫正认知的效果。
台下众人固执地坚持一种观点:“来到翠饶庄就是翠饶庄的人,而这里的人不可以出去。”所谓不可以出去,显然是指不可以迈出天地秘境的门户,丁齐就抓住了这个破绽。
他说话时别人说不出话来,待他说完之后谢晓芒才涨红了脸大声道:“不一样的,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们都是翠饶庄的守卫者。”
冼皓插话道:“哦,翠饶庄的守卫者又有什么不一样,难道就不是这里的人吗?”
谢晓芒挺起胸膛大声道:“我们练成了本地的秘法,可以出入门户保持清醒。庄主指派庄民出去办事,向来挑选的都是守卫者,我们平日也会在尖子村看守门户。”
冼皓笑了,接着问道:“那怎么样才能成为守卫者,有什么标准吗?”
谢晓芒:“练成本地秘法,可以用庄主那根烟杆打开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