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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才德像一头倔强的牛,一次次击向挡在前路的刀林。那个悲伤和希望同时产生的夜晚,郑晟对他说过,“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屈膝求收留的,如果我们自己瞧不起自己,又怎么能让坐山虎另眼相看。”
“仓!”第十二刀,周才德的臂膀酸麻,这是他的路,没人能帮他。
聚义厅门口传来一声喊:“寨主有令,开路。”
夏日骄阳下,闪亮晃眼的刀林豁然打开,一条笔直的通道直指聚义厅大门。
周才德昂首挺胸走进去,半年来,他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痛快,“果然是很有意思的开头。”
“弥勒教周才德拜见罗霄山的虎王。”
“是你,不是你的哥哥,”空旷的厅堂中响起细细的声音,“虎王?不错的称呼,我很喜欢。你比你的哥哥要聪明一点。”
彭文彬跟着三个人进门,径直走到虎皮座椅前左手首位站定。
主座上传来询问:“你的哥哥为什么不来?”
“他死了。”周才德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死了,怎么死的?”
周才德没有直接回答,他昂起头,“这个时代容不下软弱的人,只有虎王这样的强者才能与朝廷对抗,那是我的哥哥,可他是个软弱而迂腐的人。”
彭山康在虎皮椅上坐直身子:“现在你是弥勒教军的统领了?”
“不错。”
“后生可畏啊!”彭山康发出会意的叹息声,“那不是你的亲哥哥吧?”
“是不是亲哥哥并不重要,如虎王这样的强者,会因为亲情舍弃权力和生存的希望吗?”周才德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动厅堂中所有人的鼓膜,“我尊敬我的兄长,但这是战争啊。”
这不是他想说的话,这是郑晟的话,只不过接着他的嘴说出来。
“有点意思,”彭山康突然笑起来,“不枉我为你开山门,说吧,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两份重礼,只求寨主收留。第一,我们会协助寨主攻取下坪寨,成为笔架山最忠实的部众,另一个,我们可以为寨主购买足够的铁甲兵器。”
坐山虎的声调冷下来:“果然是重礼,但我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你知道的。”
“寨主是弥勒佛转世的圣主,在下心里若不这么想,又怎么会屈膝在寨主面前,”周才德缓缓的跪下,“但弥勒教教义并非由我信口说,攻取下坪之日,便是我尊奉寨主之时。罗霄山将飘荡弥勒教的圣旗,寨主将是那个神佛之下的人。”他默默的在心中吟诵:“弥勒降世,天下净土。”的确,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彭山康离开虎皮大椅,走到周才德身前,他平抬双手,仿佛想用虚空中的引力把跪在自己身前人吸起来,“如果你哥哥有你一半聪明,又怎么会死了那么多人。”
郑晟心中冷笑,如果不死那么多人,以弥勒教的两三千青壮汉子的实力,罗霄山中哪个盗贼敢收留。大名鼎鼎的坐山虎就站在他身前,身穿灰色的袍子,脸上带着阴狠的气息,这种人不是那种莽撞到会随便杀人的货色,他也许像传言中说的那么残忍,但绝不愚蠢。
两人相距五尺,彭山康没有留意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军师,他的注意力全在周才德身上:“起来吧,我不想听空话,你既然上门来了,一定有好办法。”
周才德站起来,“请寨主屏退左右。”
“这里面都是我的亲信。”
周才德毫不退让,“后面我说的每句话都关系到许多弥勒教信徒的性命,如果泄漏出去一点点,我的计划就成功不了了。”从前他跟在哥哥身后走进这个聚义厅,相距坐山虎十几丈远,不敢抬头直视。现在,他可以与坐山虎平静的谈条件。如果他不怕死,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彭山康环视左右,他不想在这场谈判中丢失主动权,“不如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周才德带来的三个礼物,有远美好的远景,也有现实的诱惑,都是他想要的。如果能实现,三五年后,罗霄山将是他的地盘,容不得他不动心。
“听寨主吩咐。”
“老幺,你跟着我来。”
“军师,你随我过来。”
两位主事人各自招呼了一个下属。
彭山康领头带路,周才德紧随其后,郑晟和彭文彬几乎并肩跟在最后面。两个人相互打量,都从对方身上发现了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