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凤聪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凌厉的目光逼的小头目闭上嘴巴。
半个时辰后,姐弟两坐上马车踏上归途,八个官兵骑兵随行护送。
小头目一路隔着车厢解释:“眼下正是春荒,袁州周边有许多没了生计着落的流民,达鲁花赤大人特意下令,不许流民进罗霄山,凡是敢靠近山里,格杀勿论。”
小头目之所以派人护送,是因为一路上可能会碰见乞讨的流民,那些以树叶和观音土为食的百姓可不知道对千户夫人尊重,他们饿极了连人都敢吃。而且,把这两人送到温汤镇,顺便可以确定这两人的身份,别年年抓贼,今日被贼带进沟里了。
马车车厢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窗户,可以看见车外景色。
到袁州城南三十里村一带,道边三三两两聚集了满脸菜色的百姓。有汉军骑兵沿着大道巡逻弹压,禁止难民继续西行,鞭打杀人是常事。山里比袁州别处更穷,往年流民从不逃向这个方向,今年红巾军连打了两个胜仗,少数流民把希望寄托在红巾军身上,转向往这边来了。但满都拉图最怕难民和弥勒教军合流,用血腥手段阻止难民进山。
姐弟两都不说话,他们多办时间在镇子里衣食不愁,哪里能见到这幅景象。
于少泽一路少语,见到这幅景象后,用很低微的声音说:“他们都是南人。”
他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每年从江南解送往大都乃至塞北的粮食和财富的大船在长江中络绎不绝。蒙古人是在把南人当做牲畜养,能干活的就留着,不能干活且要闹事就杀掉。今年朝廷传旨天下,南人被北人殴打不得还手,激发了更多人的怒火。
于凤聪没有再训斥弟弟,她没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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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凤聪回来的消息成为袁州有些身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温汤于家每日照旧炼铁打制兵器,袁州准许翠竹坪张家操练乡兵后,兵器供不应求。于凤聪回温汤镇十天,张世策没有露面,她明白了那位独揽汉军大权千户大人的想法。
处于他的地位,娶妻生子绝不是自己点头同意便可以的,他们的姻亲源自于张世策的执着,也源自于温汤于家的地位。在贼窝逗留了一个多月后,他们的地位不再对等。她可以想象张家人对她的嫌弃,张世策顶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于少泽从进镇子里后,立刻被锁在后院,日夜留人看守。于凤聪在镇子里有这个权力。她此次丢尽脸面归来,两位叔叔一反常态,没有趁势死逼她,让她不至于过于烦恼。
于凤聪没有失望和痛苦,反而有种解脱之感。从礼法上说她是张世策的夫人,被遗弃的夫人。
一切都是郑晟的阴谋,她无比确信这一点,那个男人放开了她,却用一张无形的蛛网把她缠绕。可是,她就是无法在心里痛恨那个男人。他狡诈阴险,他也豪迈坦荡,于凤聪忽然觉得有句话评价郑晟最为合适:“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陪在这样的男人身边,确实这辈子都不会无聊。
从罗霄山出来,听了圣教一个月宣讲的教义,她部分认同了郑晟的观点,乱世真的不远了。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这个漩涡中,袁州各村寨概不能免,她知道官府改编翠竹坪团练的计划。她与官府打过多年的交到,知道满都拉图用了这个策略,表明朝廷很可能暂时不会起大兵来围剿郑晟,最终还是江西行省自己解决。
红巾军藏在深山里,不攻下一两座州府,引不起朝堂上争权夺利诸公的注意。江西行省不会主动把屁股露出来给人看,目前首选一定还是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