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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觥筹交错,桌面上摆放了八个碟子,有五个是荤菜。
郑晟、张宽仁和项普略谈兴正浓,朋友和对手之间的变化真是很玄妙。
军中禁止饮酒,为了庆祝明日香主大婚,红巾军准备些酒水,只有珍贵的客人才有机会喝上。
有这三人在座上,王中坤和毛大只能算是陪酒的,但能坐上这张桌子就意味着荣耀。一个是弥勒教与圣教的纽带,另一个代表红巾军中势力最强大的山民,每一个能与郑晟坐在一张桌子上饮酒的人都是有原因的。
“张舍,就差一天,我的赤刀已经磨锋利了。”郑晟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没人怀疑他说的是真话,“其实我也很怕与你面对面厮杀,那样就和明月山的民尊弟子结下死仇了。”
张宽仁回应:“还是把你的刀砍在蒙古人身上吧。”明教崇尚素食,不饮酒,他没有完全守戒律,偶尔喝酒,肉吃的很少。
虽然两人差点变成仇敌,郑晟真的很信任张宽仁,连最隐秘的军情都敢在这里泄漏:“我已决定对从南昌出发的官兵动手,项师弟是师父派来帮助我的,我要在长江中凿沉来犯的官兵船只,让蒙古人和色目人掉进江水中喂鱼。”
毛大的作用就是陪酒,郑晟和张宽仁对酒水都是浅尝辄止,他主要在陪项普略喝,对这几人的谈话充耳不闻。
王中坤听见郑晟的言语,神色变了变。只两日功夫,郑晟已经把偷袭官兵这么隐秘的军情透露给两人知晓。项普略是彭祖师的弟子,应该不会引发什么幺蛾子,但张宽仁到底是敌是友,实在难以判定。
任何一个不肯即刻举刀造反的人,都没有资格成为红巾军的朋友,弥勒教众中许多人都在这么想。
张宽仁用酒杯轻轻沾了沾嘴唇,思虑片刻,问:“香主一定要派兵吗?”
“当然,难道张舍认为我不能打败官兵。”
“不是,”张宽仁眼睛凝视半杯残酒,“我毫不怀疑香主能重创南昌的官兵,眼下红巾军打得胜仗足够大,闹出来的动静足以震动江西。再打这一场胜仗,在下以为这对红巾军得不偿失。”
项普略听得清楚,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这算是什么话,还有嫌打胜仗多的吗?”他长的本来就凶,酒过三巡后满脸通红,发怒后活像地狱里的恶鬼。
他发怒的很突然,郑晟手指轻轻点点桌面,“有话好好说,别拍翻了桌子。”
张宽仁端起半杯残酒,朝项普略道:“在下只是说出自己看法,项兄息怒。”
项普略却不吃他这一套,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来袁州这几天,我算是弄清楚你们明尊弟子是什么货色,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被鞑子斩杀,不但不敢站出来报仇也罢,竟然自甘堕落做鞑子的走狗,三番两次派兵助官兵进攻我弥勒教义军。我红巾军大胜袁州官兵,你们死守翠竹坪不开门,这是把我们当做仇敌看吗,也就是遇见我师兄这般好脾气的,依老子的性子,早就踏平翠竹坪了。”
张宽仁尴尬的端着酒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是翠竹坪的少爷,很好有人这么不给他情面。
“骂的好,骂的解气,”郑晟忽然抚掌大笑,让张宽仁再也无法处之泰然。
“张舍,我佩服你的本事,但南人如果都像你这么惜身,只怕还要给蒙古人做几百年的第四等人。你担心我打败了袁州官兵,回来江西行省的官兵;打败江西行省的官兵,回来朝廷的大军;可我就是要领着红巾军一个个的打败他们。”
郑晟像烈火,而张宽仁就像海水。
“郑舍,我敬你一杯酒。”
郑晟瞥了他一眼,“这杯是项师弟不愿喝的酒,敬我也不满上。”这句半开玩笑的话缓和了帐篷里的气氛,他没有生气,更不会因为几句话把张宽仁逼为自己的敌人,在造反之前,他也曾这样劝过彭莹玉。
红巾军兴起比历史上要早了几年,但各地的民变如雨后春笋一般,再也阻挡不住。如果让天下的局势崩坏的再快一点,只有两个办法。
天降灾难,激起民变,或者天下兵灾起,透支大元朝廷的国力。
按照历史的发展,等下去也许会有个好结果,但那不是郑晟的性子,也不是彭党的风格。从彭莹玉开始,彭党都是那种恨不得一脚把蒙古人从皇帝的宝座上踹下去而不惜粉身碎骨的人,他们都是一类人,所以曲曲折折的终于汇聚成一股力量。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郑晟清楚的记得在他那个历史时空里明太祖皇帝朱元璋创下大明帝国基业的九字方针。但他是他,朱元璋是朱元璋,他不会急于称王,但也不会让别的义军与鞑子拼命,自己躲在背后看着。